從前的安諾一直覺得自己還挺宅的。練完琴就想躺著，幹點不動腦子的事情，比如刷刷微博追追劇。像是捧著手機就能過到天荒地老。當然，要是還有一杯奶茶嗦著就更快落了。

直到現在她才知道，她之所以喜歡宅，前提是她有別的事兒可幹，才顯出了宅的可貴。

這種被迫無所事事的感覺，真的快把人逼瘋了。

她也開始理解時翊為什麽要帶她搬到水岸觀邸住。這會兒要是有架琴擱她面前，她真的會忍不住上手。像是有著十幾年煙齡被迫戒煙的老煙槍一樣，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吞雲吐霧。

打著瞌睡看完一部沒記住內容的電影，看見屏幕上開始放演職人員的字幕，安諾清醒了。

今天是禮拜幾了？不知道。今天幾號了？更記不住。

無聊地嘆了口氣，安諾摸過手機。看見屏幕上的日期時，楞了楞。

眼神黯了一瞬，安諾放下手機起身，上衣帽間挑衣服去。

時翊現在，已經盡可能地把時間空出來陪著她，能在家做的工作，也通通帶回來做。只是總會有需要他在外面應酬的時候。比如現在。

安諾隨便挑了身衣服，畫了個淡妝準備出門。下樓上車，坐了好一會兒，也沒想出要去哪裏。

司機在後視鏡裏看了眼後排的安諾，沒有說話。

“去陽春巷吧。”車廂裏安靜了好久，安諾才說。

“好的安小姐。”

車子開出去，安諾靠進椅背裏，剛舉起手機還沒摁亮屏幕，手就一頓。

捏著手機的胳膊垂回身側，安諾偏頭看向窗外。

這裏公路兩側的行道樹，多種香樟，像是一年四季都不會雕零一樣。

三月，平城的銀杏，大概現在還沒冒出綠芽吧。

安諾剛回國的時候，還來店裏玩過幾回。帶了好些禮物給郭悅小鄭他們。

後來忙於演出比賽，倒是好久沒來過了。

郭悅看清店門口來的是誰，從展櫃後頭探出大半個身子和她打招呼，“諾諾！”

安諾笑，“郭悅姐。”

“啊，你等等，正好可以換班吃中飯了。”郭悅邊說邊解了制服往外走，“走走走，好久沒看見你了，出去吃飯。”

“嗳？諾諾來了。”小鄭端著出樣的小點心從烘焙間裏出來，正好看見兩個小姑娘要出去，“郭悅你倆就這麽跑了？等等我啊，我也可以吃飯了。”

“不帶他不帶他，趕緊走！”

郭悅拉著她就跑，安諾笑死了。店裏的人，除了多了倆服務生，還是以前的那些。這種熟悉感，讓她一路過來未開春的心情都暖了不少。

挑了家附近新開的創意菜小店，兩人點了幾樣招牌菜，喝著先上的飲料，就聊了起來。

“諾諾，我是真沒想到，老板……”郭悅說著頓了頓，又樂上了，“哦不是，是時總。哈哈哈，我那會兒看了微博上的熱搜，消化了好幾天，才接受了老板是個億萬霸總這個現實。”

安諾笑死，臉一板，一臉認真道：“只怪他藏得太深。”

“他這業餘愛好，還挺有意思。”郭悅笑說，“不過還好他有這愛好，不然怎麽能認識你？”

安諾一楞，笑說：“是啊。”

兩人來得早，菜上得挺快，邊吃邊聊，又扯了些別的話題。

“對了諾諾，我五一結婚，你有空來玩兒嗎？”郭悅問她。

安諾眼睛一亮，來了興趣。陶梓薇和周遙兩個，一個挑得沒眼看，一個只對紙片人感興趣。她想參加個朋友的婚禮，都難得跟什麽一樣。

“有有有！”安諾點頭，“我現在閑得都能給自己代言了。”

郭悅一頓，接著又恢覆了剛剛的神情，笑說：“好呀好呀，我過幾天把電子請帖發給你。”

“真好。”安諾想到高三那個暑假，郭悅就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好久了，笑說，“你和你男朋友，也談了好多年啦。”

郭悅聞言，笑容隱了一瞬，筷子尖尖在碗裏戳了一下，又擡眼看著安諾笑道：“不是他，是我去年認識的相親對象。”

安諾一怔，有些無措地，捏了捏擱在膝蓋上的手，磕巴道：“對、對不起啊。”

郭悅看著她的表情笑，“不是，做渣男的又不是你，諾諾你對不起什麽呀？”

安諾擡手，尷尬地撓了撓頭，嘿嘿尬笑了兩聲。

輕籲了口氣，郭悅說：“我也以為自己會和他結婚的。我們高中那會兒就認識了，他成績一直很好，高考的時候順順利利考上了他想去的985。”

郭悅笑了笑，“而我就比較學渣了，就考了個普通專科。”

“還好剛畢業就找到這個工作。”郭悅玩笑道，“感謝有錢老板，讓我掙得比大學生還多。”

“他大三下學期開始，就有考研的打算了。就是……他家裏供不上了。”郭悅低頭，筷子尖尖在在碗底劃了劃，發出略有些刺耳的刮擦聲，她的手才一頓，接著說，“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能幫他的，既然我比他早工作，薪水也不錯，就自然而然地接了這個……不屬於我的任務。”

鼓著腮幫子出了口氣，郭悅看著安諾，彎了彎唇角，“後來我才知道，現實比我看過的小說都要狗血不少。我也不知道是人經歷得多了都會變，還是他本來就是這種人，只是以前隱藏得太好。其實大學那會兒的異地戀，他在他們那個學校就交了新女朋友。然後，他們又約好了一塊兒考研，考同一個學校。還挺順利。所以三年研究生讀完，就沒我什麽事兒啦。”

郭悅說得還挺輕松，安諾卻還是聽得快心梗。緩緩把小拳頭從膝蓋那兒擡上來，安諾啪嗒一聲，在桌子上捶了捶。

“……”郭悅笑，“諾諾淡定。我跟你說，後來我不是相親了嘛。就我現在的對象，他也是從小就愛念書，一路讀到博士，家裏都愁壞了。就差說你領個男朋友回來也行啊，只要別孤獨終老一輩子我們都隨你。然後跟我相親那次，回去之後他和介紹人說覺得我挺好的，想處處。人家問他為什麽呢？之前也沒見你說別人挺好的呀。”

郭悅說相聲似的頓了頓，安諾非常入戲地一歪腦袋，滿臉寫著“為什麽呢，你繼續說呀”。

也不知道是回想起介紹人轉述的話，還是看見安諾可可愛愛的表情，郭悅笑得不行，“他說，因為我會沒話找話，和他以前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。”

安諾：“……？”這真的，是在誇人嗎？

郭悅笑得都想拍桌子了，安諾這吃糠噎住的表情，和她當時也差不多了。果然是讀到博士都沒談過戀愛的男人，語言表達能力真的直到令人發指。

“說實話，我覺得當時的自己……有點對不起人家，”郭悅收了點笑意，接著說，“我就想著你不是看不起我學歷低麽，那我就找個學歷比你還高的給你看看。”

“沒想到……”郭悅說著說著，就嬌羞了一下。然後非常靈性地嘿嘿了兩聲。

安諾聽了，同樣一臉“我懂我懂”地嘿了兩聲。只想想還是氣呼呼地說：“就是便宜那個渣渣了！”

郭悅挑眉，“他也挺慘，那個女孩子家條件挺好的，兩個人讀完研想結婚，她們家人大概是找人查了下，知道了我的事情，硬是沒許他們在一塊兒。那個女孩子也不知道我的存在，後來事情一攤開，也就跟他分手了。”

安諾聽完，覺得自己的氣，稍稍順了那麽一點點。

“不過，那個傻逼分了手還回頭找過我。”郭悅又說，“說想跟我再好好談談。”

“？？？”安諾又不行了，小拳頭躍躍欲試。

郭悅突然一嚴肅，對著安諾說：“然後我對象，就讓我把他約了出來。和他聊了一頓飯的高等凝聚態物理學和超冷原子分子間的碰撞。”

安諾：“……？”

“並告訴他以後要是還想談，還可以和他好好聊聊算子半群理論。”郭悅說完，彎了個大大的假笑，看著安諾，“然後那個傻逼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。”

安諾眉頭一皺，仔細回憶了一下剛剛郭悅話裏幾個分開聽應該懂，合在一塊兒就不太像中國話的詞匯。然後緩緩靠進了椅背裏，撐著桌沿，眨巴眨巴眼睛，開始無聲抖肩。

真·知識就是力量。

郭悅也跟著笑出“盒盒”聲，然後舉起飲料杯，對著安諾說：“感謝渣男不娶之恩！”

安諾傾身過去，端起飲料杯和她碰了碰，一臉嚴肅，“感謝渣男不娶之恩。”

郭悅看著她樂，全程沒有問她手要不要緊。就像她剛和前面那個傻逼分手那會兒一樣，她真的，不希望每個見到她的人都來問一句：你不要緊吧？

兩人吃飽喝足踱回店裏，郭悅說等電子請帖做好了就發給她。正好是周日，店裏挺忙，安諾和店裏其他人打了招呼，就先離開了。

重新坐回汽車裏，停車場本就安靜，又隔了外面的聲音，剛剛那點和郭悅聊天時的興奮勁兒就淡了不少。

猶豫地轉著手裏的手機，手機倒是先震了震。

安諾打開，是陶梓薇在小群裏艾特她說：【諾諾，我約了下午去做指甲，一起去啊！】

【好呀！】安諾笑嘻嘻，趕緊回過去。

周遙：【嗳嗳，你倆等等。我還在這個群啊，你們能不能尊重我一下，也問問我？】

安諾笑：【愛是一道光。】

收了手機，安諾給司機報了地址。

雖然頭上頂著一道光，周遙還是如約和她們碰了面。頭一回做美甲的安諾，開口的要求就是：做一款看上去就像是不用幹活的指甲。

美甲師欣然比了個OK，珍珠鉆石小閃片、毛呢貝殼小吊墜，通通給她用上。

直到做完可以動彈，安諾彎彎手指頭，楞住了。自己就像第一回穿衣服的胖胖一樣，兩個爪爪都不像是自己的了，完全無處安放。

喝下午茶的時候，陶梓薇看安諾翹著蘭花指捏著小銀勺，在那兒抽著嘴角，艱難地舀奶茶裏的珍珠吃，笑到頭掉。

這一整天，可以說是過得非常充實了。

陶梓薇晚上還有事，三個人約了過幾天再一塊兒吃飯，安諾幹脆打了個電話，問顧時運那兒有沒有晚飯可以收留她吃一頓。

勤勞的外公欣然應允。並且又一個電話叫上了其他人。

安諾一只jiojio還沒踏進門檻的時候，就看到了包括顧臨清在內的一家人。

“諾諾啊，好久沒聚聚了。”顧時運見她進門，中氣十足地笑說，“我一聽說你要來，就把你爺爺奶奶也叫了過來。”

安諾笑，開玩笑說：“我剛進門的時候，差點以為是高考完那會兒，你們幫著我媽一塊兒來給我開出國動員會的。”

屋裏幾個老人和顧臨清都是一頓，又見安諾像是特平常的玩笑表情，也就掩了心思，跟著她一塊兒開起了玩笑。

直到開席，安諾都沒見到曹依萱，卻看見大家都已經開始吃了起來，這才有些奇怪地問顧臨清，“媽，依萱姐沒跟你一塊兒回來嗎？”

手受傷之後，她沒聯系過曹依萱，曹依萱也沒聯系過她。時翊那天一早出門又回去，下午她也問過他出去做什麽了。

時翊只說去檢查了一下那架琴，說是因為時間長了，琴鍵磨得太薄的關系，才導致她用力過度肌肉勞損。

安諾也就沒再多想。只是今天，卻覺得有些奇怪。

她這話一問出口，剛還熱熱鬧鬧聊著天的外婆和奶奶，舉杯準備碰一碰的外公和爺爺，同時頓了動作。

就連顧臨清的臉色，也有些不好看。

安諾一怔。曹依萱在這個家裏，從來都不是不能提的人。除非……

空氣凝滯了好一會兒，安諾才輕聲問出一句話，“她……走了？”

顧臨清看著她，勉強彎了個笑，“嗯，走了。她媽媽來找她，她就和魏阿姨一塊兒回去了。”

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，現在又是怎麽一回事，時翊已經和她全說了個明白。也和她商量過，安諾只是不會把人往最壞的那一面想，並不代表她有些事情想不明白。曹依萱突然一走，又是在她手受傷之後，家裏卻沒有一個人替曹依萱說話，安諾一定會想到，她手傷這事和曹依萱有關。

曹依萱在她心裏，一直是個護著她的姐姐的形象。單說曹依萱故意送個琴害得她受傷這事，對安諾也是個不小的打擊。要是再直接告訴安諾，就連小時候她護著你，也不是真心，只是想利用你而已，時翊實在，說不出口。

顧臨清聽完，也接受了時翊的想法。她對安諾，雖然從小嚴格，說到底，還是把她保護得太好。正如時翊所說，女兒大概從沒想過，一個人要壞，到底可以壞到何種程度。

安諾看著顧臨清，眨了眨眼，笑了笑，輕聲道：“哦。”

接下去的一頓飯，大家好像都沒有再發聲。又或者是發聲了，她也沒有聽見。

時翊知道她去了顧時運那兒吃飯，掐著時間去接她回家。

進門見到安諾，時翊就發現了她手指甲上琳瑯滿目亮晶晶的小東西。

安諾看見他視線落下來，又迅速收回去的樣子，幹脆笑嘻嘻地擡手，舉到時翊面前給他看，“好看嗎？”

時翊擡手，捏了捏她的臉頰，輕笑了一聲。又順手捉過她的手，低頭在她指尖上親了親，然後看著她說：“好看。”

安諾：“…………”

“嘖嘖嘖，”顧時運忍不住開始調侃，“你看看你看看，年輕人就是迫不及待啊。趕緊走吧走吧，別在我這會兒待著了。看著怪煩人的，誰還沒個老婆了。”

其他人紛紛不厚道地悶聲憋笑，外婆狠狠掐了一把外公的大腿。

安諾：“：）”已經騷得這麽光明正大了嗎？我反手就給你表演個：臉、爆、紅，你信不信？！

“我走了！”安諾捂著臉頰順速轉身，念經似的快速說，“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媽再見！”

然後不管時翊，蹬蹬蹬先跑了出去。

身後笑聲不給面子地飄進她耳朵裏。

回家的路上安諾一直沒說話，安安靜靜任由他抱著。時翊知道，她應該是知道了。

小姑娘乖得，讓他心疼。

“時翊。”車子經過隧道，車窗外的風景變得單一，安諾極小聲地叫了他一聲。

“嗯，我在。”時翊親了親她的頭發，輕聲說。

“你說，”安諾小聲問，“依萱姐是後來發現她，不喜歡我了嗎？”

時翊抱著她的手一緊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。

安諾沒聽到他的回答，又繼續問：“是不是，人都會變？”

郭悅姐的傻逼前男友自以為遇到了更好的姑娘，變了。依萱姐長大了，覺得她討厭了，所以也變了。

“是嗎時翊。”安諾這回沒有不要他的答案，反倒是追著他又問了一遍。

時翊抱著她摟進懷裏緊了緊，湊到她耳邊鄭重道：“我不會的。”

安諾怔了怔，沒再問下去。

時翊沒告訴她的是，有些人從來沒變過，從來都是如此。

周遙和陶梓薇兩個知道了時翊的生日之後，就調侃過安諾，在時翊生日那天買的偽劣產品，得等到安諾生日那天才能投訴。

三月中，偉大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日如期而至。

零點剛過，時翊攬著安諾，給了她一個吻，接著說：“生日快樂。”

安諾眨眨眼，一本正經地非常不滿道：“只有這個嗎？禮物呢？”

時翊看著她的小表情，埋到她肩窩裏笑，湊到她耳邊說：“乖乖睡一覺，醒了就有。”

安諾嘖了一聲，“我還以為你要學我呢。”

時翊一楞，退開看著她，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，“知道了，不用你動手，我自己拆了送你。”

說完，就開始解扣子。

安諾：“……？”這麽直接的嗎？都沒個緩沖餘地的？

靜靜看著他演，安諾才明白一頓操作猛如虎，一看比分零比五是什麽概念。

本以為他要幹一番大事，沒想到真正關了燈，卻溫柔得像薄紗輕霧一樣。

耳邊繞著時翊呢喃的情話，唇角邊是他珍重的細碎輕吻。

即使陷在情.欲裏浮沈，安諾也感受得到，他像是怕碰壞她的手一樣，沾上點，就力道都不敢用。

心臟像是被人拿著蒼耳一擲，刺得她一陣瑟縮。

第二天一早，安諾是被時翊吵醒的。

迷迷糊糊聽他叫自己的名字，眼皮撐開一條縫，安諾頭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過這種表情。

像是小男孩兒得了什麽了不起的寶貝，急著想讓心愛的小女孩兒看上一眼的表情。

安諾彎著唇角，哼哼唧唧伸了會兒懶腰，才被他托著背坐起來。

然後洗漱收拾，跟著他出門。

車子開了得有一個多小時，是條她不熟悉的路。

直到停下來，安諾也是越想越覺得奇怪。有種時翊要把她帶去深山老林裏賣掉的感覺。

“到了，下車吧。”時翊說。

安諾坐在車裏看不清時翊那邊的風景，一腦袋問號跟著他下了車。

下來之後，又被時翊牽著繞過了車頭。

時翊帶著她站定，立在她身後，兩手搭著她的肩示意她擡頭，“諾諾，生日禮物。”

安諾順著青瓦白墻擡頭，看到門廊匾額上的字時，楞了，“……”

她能不能膽子大一點，把這“言若園”三個字中的前兩個，當成是自己名字的拆寫？

安諾仰起臉看他，不確定道：“送我的？”

時翊垂睫看著她笑，“家裏還有別人名字裏有諾字嗎？”

安諾還記得之前參加節目的時候，自己在時翊面前是怎麽念叨自己喜歡這種園子的。

轉身抱住時翊，安諾悶聲悶氣地說：“謝謝。”

時翊擡手，揉亂她的小腦袋，笑說：“小傻子。”

“不進去看看？”見她不動，時翊又問。

“哦。”壓了壓心裏那點莫名摻了悶痛感的感動，安諾退開，笑著看他，擡手讓她牽著自己進去。

園子比她在海城住的大上不少，不少地方還看得出重新修葺的痕跡。

安諾那點莫名其妙的情緒，漸漸被園子裏的磚雕門樓、廳屋小澗轉移了註意力。

拉著時翊問東問西，熱情高漲。

“啊啊啊，我好喜歡！！”安諾美滋滋，“能住人嗎？”

時翊笑，“當然可以，你要想今晚我們就住下來都行。”

“這個算是什麽時候的建築呀？”好奇寶寶諾上線。

“我爺爺說是明末的。”時翊回她。

安諾挑著眉眼點頭，一臉“聽上去就好牛批”的表情。

時翊擡手，拍拍她的腦袋，“你喜歡就好。”

安諾又拉著他去臨池的回廊那兒看小魚，看著看著，擰著的身子就被時翊掰正轉了回去。

“？”安諾擡眼看他，納悶道，“怎麽了？你站著不累呀？一起坐下來歇會兒呀。”

時翊俯身，牽過她的手，垂睫看著她，笑得溫柔，“還有個禮物。”

安諾一楞。

男人矮身，單膝跪地，掌心裏一個四方絲絨小盒，裏面嵌著的，是她曾經開玩笑說，她這樣的俗人就是喜歡俗的東西，比如像草莓糖那麽大的粉鉆，還要是俗氣的心形。

時翊取出戒指，重新托住她的手，擡睫看她，溫柔又珍重地說：“諾諾，嫁給我吧。”

上午的太陽斜斜照進回廊，安諾被照得暖融融，又有些暈乎。呆呆地看著他。

時翊見她不說話，像是傻掉的樣子，彎起唇角輕笑，擡手，就想把戒指替她戴到左手中指上。

安諾腦袋裏有個聲音告訴她，趕緊答應。卻又突然冒出個陌生小人，讓她再考慮考慮。

安諾糊塗了。

被動地接受著時翊的動作，冰涼戒圈貼上指腹的那一瞬，安諾一驚。下意識地，縮了縮手指。

時翊一怔，心跳都跟著停了一瞬，擡頭，輕聲問她，“怎麽了諾諾？”

安諾垂睫盯著那顆熠熠生輝的寶石，沒說話。

“諾諾放心，”時翊一手托著她的手腕，像是舍不得松開一樣，指骨都下意識地用了點力。又像是替她的退縮解釋道，“戒指的尺寸，保證是正好的。”

安諾眼睫顫了顫，視線從戒指上，挪到時翊的眼裏。

這個男人好看的眼睛裏，有只為她一個人亮著的星光。像是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的美麗光暈。

安諾不知道，要是哪一天在他眼睛裏看不見這樣的光了，她會怎麽樣。她又該……怎麽辦。

怔了好久，這一個月來兩人之間的相處，默片一樣，在安諾腦子裏閃回了一遍。

有些費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，安諾看著他說：“時翊，要不我們……再好好考慮一下，我們之間的關系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頂著鍋蓋和大家說一聲元宵節快樂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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